【蔺靖】江湖路远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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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今天是糖糖 @尘唐 和@锤锤（假装能艾特到）的生日！祝你们生日快乐~
因为知道的有点晚我手速又慢，来不及开单篇脑洞了，就把这一更送给你们吧，求不嫌弃QAQ么么哒~
以及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呀~
15
用完膳后，蔺晨正欲出门唤小二来收拾，却被萧景琰拦住了。他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已经升的高高的，就说：“都这么晚了，怕是店家也已经睡了，我把东西收好放在门外就行。”嘴里说着，手上已经麻利的收拾起来，将一个个杯碟碗筷都笼到一起，放进蔺晨拿来的大食盒里，再拎到门外。
蔺晨抄着手站在一边看着笑，见萧景琰回过头，连忙装的一本正经，对萧景琰抱拳作礼：“没想到啊没想到，公子心灵手巧，又慈悲心肠，在下佩服，佩服。”
“你惯会取笑我。”萧景琰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径直走到扇面前看，蔺晨见状也跟了过去，站在他身后越过他肩头去看那扇面，嘴里还不依不饶的说：
“我哪里会取笑你？我待你认真还来不及。”
萧景琰回头睇他：“那在天台山上，你明明就在周围，为何我出声询问却一言不发？后来我不慎跌落，又是谁在上面看热闹，说要我做花肥的？”
“景琰，说话要讲道理啊，是你说喜欢花我才让你多看了一会的，而且我不是把你救上来了嘛。”蔺晨两手一摊。
萧景琰深深的看他一眼，没有接话，转过身继续背对着蔺晨。扇面上的墨迹已经半干了，算来明日就能完工，他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放在扇面旁的扇骨，捏在手里细细摩挲着，思绪早已不知道跑到了哪个角落。
房间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蔺晨等了一阵等不到回应，觉得有些无趣，便又回到桌前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杯酒。房间的主人没有送客，他便也不必急着道别，怡然自得的饮着酒，一杯接一杯，就好像身处自己的卧房一样自在。
那边萧景琰却有些不自在。入夜后室内依然是燥热的，而身后人的离开却让他有些莫名的寒冷，再加上窗口的夜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从遐思中脱离出来。
他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个一二。
是蔺晨这几日来愈发热烈的眼神和动作，还是削磨扇骨时露出腰间香囊，老伯那突然变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萧景琰甩甩头，将思绪拉回正路上。安吉地处吴兴郡的边缘，再往前便可进入宣城郡内，到宛陵也不过是两三日的路程，再往北行，就是金陵，那个他三年都未曾归去的故乡，煌煌宫城里高不可攀的君王，关系疏远的手足——那座他曾将欢声笑语洒遍的城市，再没有他至亲兄长至交好友的身影，只剩下独居的母亲，作为回想时仅剩的温暖。
自金陵往西北而行，就是琅琊山。
安吉这一留便是五日，便是明早启程一路马不停蹄到宛陵，玩赏些时日再想办法说服蔺晨去琅琊山，这一耽搁，只怕要到六月底才能成行，而萧景琰心中所求，却是半点都不想等，也不能等。他默默算着时间，怎么算都不够，出军营这些时日，虽有部下代为照看，但主将在外终是不妥。与蔺晨携手同游的这些时日，想来竟如幻梦泡影一般，怕是很快就要到尽头了。
想起蔺晨，萧景琰又有些心绪不宁，想同他说说话，却发现那人已经伏在桌边睡着了，月白的袖摆堆云一般叠在桌面上，袖口被酒沾湿，氤氲出深沉的水蓝；少年平日里半束的发此刻全都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容，只依稀露出一只通红的耳朵，上面扣着一枚银色饰物；手里还捏着只半满的酒杯，一旁的酒壶已经空了。他不由得一哂，转身关了窗，才走到他身旁，轻轻推他。
“蔺晨，蔺晨？”
听到自己的名字，醉酒的人动了动，头稍微抬起，朦胧的醉眼虚晃无神，隔着几缕挡住视线的头发茫然的看了萧景琰一眼，打了个酒嗝，又倒回去接着睡了。
萧景琰无奈，只得半背半揽的架起他。酒气铺散开来，身侧的人醉得深了，十分不配合地晃动着身体，萧景琰勉力保持平衡的同时又要极力避免牵扯到他的伤口，尽管桌案与床榻不过几步之隔，他走得却很是辛苦，最后总算是把人弄上了自己的床榻，又好心的替他除去鞋袜宽了外衫，让他睡的安稳一些。安置好后萧景琰总算松了一口气，对着蔺晨的睡颜发呆，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这么重的酒香都盖不住的药味……蔺晨他，这两天是泡在药酒里学做菜的吗。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声，已是三更了。萧景琰正想起身离开，却被蔺晨抓住了手腕，那人虽然醉了，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不小，嘴里还胡乱的说着些什么，开头的几句不过是喃喃自语听不清楚，很快声音大了些，多数仍是些不知所谓的音节，但仍有一个词落在耳里听得分明：
“景琰……”
像是惊雷炸在耳边，萧景琰突然就慌了，用力掰开蔺晨的手脱身而出，也不管手腕被捏的通红，急急吹熄了灯就往外走，走到一半还被椅子绊了一下。隔壁的房门被重重地合上，蔺晨这时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萧景琰进屋后倚在门后，胸口的心咚咚的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原因——毕竟，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心很快落下来了，但是肌体的疲惫也很快涌上来了，从手掌手臂到肩背都是又酸又胀，筋骨都在嘎吱嘎吱的响。他把自己扔进床榻里，为那绵软的舒适满足的叹了口气。鼻间嗅到极淡的梅花香，他这才想起，这其实是蔺晨的房间，蔺晨的床榻。
还来不及多想，晕眩已经制住了他：明明一口酒都没沾，却依然觉得微醺似醉。想起自己房间里那柄即将完工的扇子，萧景琰笑着睡去了。
第二日萧景琰起的晚了些，太阳早就挂的高高的了。他从楼上下来，大堂里没什么客人，老板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算账，几个小二围坐在一起闲聊。这些他都没注意，第一眼他看到了蔺晨。
蔺晨坐在靠门口的一桌，桌上摆着盘炸花生米，他摸一颗拿手一捻，抛上天，仰起头，张大嘴，那颗金黄的小东西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的掉进嘴里，嘎吱一嚼，满嘴生香。蔺晨眯了眼，满脸安然幸福的样子。
阳光从门口射进来，只照亮了门前的一小块地方，像一方小小的画卷。蔺晨恰好在这光里，他今天换了身掺银丝的白缎衣服，漾出一片盈盈的亮，身周的尘埃在光里沉沉浮浮，恍然间半点不似市井酒肆里的寻常食客，倒像个清风裁衣云霞绕带的仙人模样。萧景琰看的出了神，一时间竟有些不忍撞进这幅画里，站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结果还是蔺晨先看见了萧景琰，正欲弹起花生的手一停，那颗花生米就冲着萧景琰的面门去了。萧景琰抬手一拦，袖摆浮起又落下，他快走两步撞进光里，在桌旁坐下，这才把手中的花生米塞进嘴里，然后点点头说：“真好吃。”
于是蔺晨刚刚坐直身体就又笑弯了腰，萧景琰在一边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认认真真的道了句早上好，然后又从盘里捉了一颗花生米。看见这个的蔺晨更是笑得趴在桌上起不来，也说不出话，只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食盒，然后继续笑。
萧景琰把食盒拿过来一看，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这是给我的？”
蔺晨终于笑够了，点点头：“嗯，算是谢谢你昨天照顾我。”
萧景琰正舀起一个汤圆往嘴里送，闻言停了一下，“没事，应该的。昨夜睡得怎么样？”然后继续，甜糯的外衣下包裹着丝滑的豆沙，香却不腻，再喝一口热腾腾的汤，直让人通体舒泰。
“挺好的。”这是假话，蔺晨睁着眼过了一夜，好容易挨到天亮就起了床。不过他没打算让萧景琰知道，就像他不打算告诉他自己买了多少碗热腾腾的汤圆让属下分时段送过来一样。
很久之前蔺晨就发现，萧景琰对于食物有一种近于虔诚的信仰，也常常因为美味而露出幸福的神情。所以现在他一边嚼他的花生米，一边看萧景琰认真的吃汤圆，觉得话本子里说的那些现世安好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他依旧在等一个变数，来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这个变数很快就来了。
他看着萧景琰意犹未尽的吞下最后一枚汤圆，又用绢帕擦了擦嘴，脸上露出郑重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来，对他说话。
“蔺晨，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之前我没有告诉你，在临安城的时候我去找过安管事，就是你……受伤的那夜，我请他帮我解惑，可是他给我的答案却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想去一次琅琊阁，再求一次答案。”
蔺晨微笑聆听着，一言不发。萧景琰却越说越多了几分愧疚：
“我想你也知道我瞒了你许多事情，只是一直都没有拆穿我。一路上你帮我良多，若再行隐瞒，景琰于心有愧，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我有个不情之请，宛陵之后，我想请你陪我上一趟琅琊山，到时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把一切与你和盘托出。”
说到最后，萧景琰起身行了个礼，蔺晨正色，离座侧身不受，只伸手扶起他来：“不必如此，江湖儿女行走在外，有所隐瞒也属正常，我蔺晨知心相交的是你，与你的家世背景都毫无关联。”
“你虽如此说，我却不能领情，朋友间既是真心相交，就要坦诚相待，一味隐瞒欺骗，又怎么对得起朋友呢？”
“这世上有些事情，本就是不知道比知道好，就是知道了也要装糊涂。你之前不说，自有你的道理，我也不必知晓，再让你为难。”
见萧景琰还要说话，蔺晨止住了他，脸上又露出那副熟悉的浅笑来，抬手指着楼上说：“好了景琰，不必和我争这个了，上楼去看看你的扇面吧。我们在这儿待的够久了，把扇子裱好，也该启程了。”
说话之间，他一手拉着萧景琰，一手推着他后背，把他向楼上推去。萧景琰不依，两个人推搡间，正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身一看，只见一位缁衣驿夫骑高头大马，腰侧系了缎布层层包裹着的一团东西，一骑扬尘向城门口驰去，只留下身后人议论纷纷。萧景琰被这场景分了神，蔺晨赶紧就把他推上了楼，他还有些疑惑的回头张望。
“那驿夫行的这样急，莫非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哪儿有那么多紧急军情，有也不会从县衙门出来。”蔺晨推着萧景琰上了楼进了屋，不甚在意的随口说：“不过是茶农上报，说发现了罕见的白茶，之前安吉一直有白茶的传闻，只是没人发现，前几天居然在山顶上找到两棵晚了时令的，嫩叶全都是白色的茶树，这可是了不得的祥瑞之兆，县老爷还不赶紧上报朝廷，表一表皇帝老儿的贤德圣治，顺便给自己脸上贴点金？”
萧景琰心中顿时生出几分荒谬可笑来，举世皆誉的贤王已经死在三年前，明堂高坐的那位皇帝，是哪儿来的贤德圣治？只是蔺晨在一旁不停的念叨着自己的扇子，手上不松劲的把他扯进房里，搅得他无法继续想下去，只好顺着他的意进了那本属于自己，昨夜却被蔺晨霸占了一夜的房间。
两人背后，门，慢慢地关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