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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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靖】江湖路远 13

我果然还是深夜更新党

以及  进展好慢啊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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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我们去宛陵吧!”

马车的门帘刚被揭开一道缝,里面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传了出来。萧景琰熟门熟路的拿马鞭的柄往后一敲,正敲到蔺晨的手背上,他啊呀一声收回手去,门帘就晃悠悠的合好。蔺晨在门帘后面吸气:“哎你怎么打人呀,我还是伤号呢,不想去也不用打我呀。”

“我们出了临安城,才走了两个时辰,你就已经换了三个地方了。”萧景琰索性一勒马停下,掀起车帘钻进车厢。蔺晨拥着轻裘,陷在软绵绵的垫褥里,额头密密麻麻全是汗珠,脸色潮红。萧景琰看着有些心疼,忙回身把车帘掖紧,又查看了一下车窗,这才放心的坐下。

车厢内空间不大,蔺晨连同被褥又占了很大一块地方,他就只好缩在角落里,掏出巾帕来细细揩去蔺晨额间的汗珠,又凑过去额头相抵,不甚满意的嘟囔着:“还是有些烫。”

“病去如抽丝,无非就是发发热而已,不妨事。”

这姿势下二人贴的极近,蔺晨心下本就有些痒,见萧景琰又要缩回角落里,忙伸长了手一够,揽住那纤瘦的腰身往回一带,萧景琰想着蔺晨身上有伤不敢拧着劲儿来,只好顺势坐在了蔺晨的身侧。

两人挨得极近,气氛却和蔺晨想象中的旖旎沾不上半点关系。身边的人像煨了个火炉,呼吸都蒸腾着热气。五月里的天气本就炎热,马车里又四面紧闭,只这一会功夫萧景琰也出了一身的汗,渍到伤口里有些疼。他现在有点明白过来蔺晨为什么一直试图掀开车帘同他讲话了,车里实在是太闷热了,心中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当他听到蔺晨的下一句话后,这点不好意思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景琰,我是认真的,我们去宛陵吧。”

萧景琰被气笑了,“刚出城的时候你说要去山阴,走了半个时辰,又说要去桐庐,好歹是没走多少冤枉路,桐庐就桐庐;现在你又说,要去宛陵,我觉得你还是先想想清楚再说吧。”

“宛陵风景好啊,襟山带水的,要看山呢有天目,黄山,九华,敬亭,看水呢有二江三湖,可不就是个好去处?”蔺晨一脸正经的说。

萧景琰可不上他的当。“桐庐奇山异水,天下独绝,还有群石奇景,这可是你说的。”

“可是宛陵有美食呀,南湖的银鱼水阳的河蟹,还有水东琥珀枣和敬亭绿雪茶,木瓜雪梨也是出了名的,你就一点都不动心?”蔺晨循循善诱着。

“桐庐有雪水云绿和五云曲毫,也是上好的茶叶,每年都往京城里进贡的,富春江的鲥鱼、子陵鱼闻名遐迩,还有杨梅、蜜梨、板栗、柑桔等等,哪里比宛陵差了?”萧景琰绷着脸反驳道,嘴角隐约露出一抹笑意。

蔺晨一摊手,向后一倒靠在软垫上,无奈的摇摇头:“你知道的真多!”

“蔺大公子,这可都是你之前说服我改道桐庐时的借口,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说的话,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吗,‘景’公子?”蔺晨俏皮的眨了眨眼,故意念出来萧景琰的假名,果然看到他迟疑了一下。顺手像腰间摸去却又摸了个空,蔺晨瘪瘪嘴,只好伸手去敲萧景琰的头,动作有些大牵的伤口痛,他就哎呦哎呦的叫出声来,四分痛做出十分的样子来,引得萧景琰立马上前来关心。

“你怎么样,伤口还好吗?叫你不要乱动了,自己还是大夫呢。”萧景琰碎碎念,伸出的手有些迟疑的落在蔺晨的肩膀上,不敢用劲。

“这车里实在是太闷了,你又不能进来陪我。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去雇一个车夫吧,你身上也有伤,车厢里总比外面周全些。”

“就你主意多。”萧景琰抿了抿嘴,突然说:“我们去宛陵吧。”

蔺晨笑眯眯应了,“就知道你会答应我。”

瞪他一眼,萧景琰出了车厢,这次记得给门帘留了道缝,不一会,马车晃晃悠悠又向前行去。

车帘落下,蔺晨带着笑的脸迅速冷了下来,额角跳动,冷汗直流。那人不在,他自然也不必强作无视给谁看,肩头箭伤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发烧是正常现象,他给自己下的药太猛,痊愈的快副作用也大。金陵城里的人既动了手,就难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不能把琅琊阁的势力摆在明面上,就必须自己尽快好起来,才能保证两人这一路平安。

蔺晨伸手在车壁上按了几下,齿盘轮转的声音被车辙声盖住,一个暗格弹了出来。他从中抓了两支药草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就囫囵吞下。这药味道很是怪异,镇痛却是有急效的,感觉到肩膀的压力稍减,蔺晨把暗格推了回去,闭目养神。

马车是萧景琰买的,卖家却是琅琊阁:安管事一向体恤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阁主,早就将一切布置的妥妥当当的,然后转了几道弯放到萧景琰面前。这辆马车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唯一让人看上眼的也不过是内座加了很多软垫,并上减震措施,行车中少了很多颠簸,正适合养伤;内里却暗藏乾坤,从救命仙丹到美酒佳茗样样俱全,甚至还有几个是专门用来储存糕点和时鲜水果的。一路上护卫的人都安排好了,到了下个城镇就会有阁中人来应征车夫,算是有个照应。蔺晨反复思量许久,终是觉得周全,便不再挂在心上。

可他还有一件不放心的事。

前日他从昏迷中醒转,借着琅琊榜初发江湖纷争将起,临安是风波中心不宜久留的由头,劝得萧景琰尽快离开,又将之前的刺杀说成江湖争斗的误伤,是萧景琰在端午那天露了锋芒才被人以为是拦路石要除去。这连番解释说的他自己都心中没底,萧景琰却像是信了,只就出行的方式与他争辩了一二后,就出门买了马车回来,平静得蔺晨都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蔺晨想起最近才弄明白的那一点小心思,在明了之前不过是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可一旦生了根发了芽,就像疯草一样蔓延开来,迅速蔓延开来让他全境沦陷。他试图去思考原因,但高烧和头痛让他无法平心静气的思考,最后索性不去想,既然他蔺晨想要了,总是要想尽办法握到手里的。

人的选择是奇妙的,哪怕当下那个瞬间你不觉得,但事后回想起来,总是能找到牵扯的因果。可那些因果,就像是早就深埋于心的念想,最通透的目光也不能看破。

宛陵,在三个地方里,是离琅琊山最近的一个。

 

萧景琰坐在车的前驾上,把马鞭握在手里摩挲着。

这几天里,除了照顾蔺晨,剩余的时间里他都在反复想着这几日发生过的事。

他先想起蔺晨。想起他信誓旦旦保证说琅琊阁知晓天下事时的语气和神态,想起他在楼外楼里他侧身回护自己的样子,想起他一路同行的关心照顾,想起他月光下纵身为自己挡下弩箭的果决……想着想着萧景琰觉得有些不对劲,蔺晨带自己去看过的店铺,偏巧就是琅琊阁的暗桩,安管事还专门问起蔺晨的身份,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不,不对。萧景琰甩甩头,为之前那一瞬对朋友的怀疑而感到羞耻。蔺晨带他去过的地方多了,琅琊阁为了收集情报埋几个暗桩再正常不过,他完全没有理由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就算他察觉到蔺晨有秘密,察觉到蔺晨的身份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夫那么简单,可是行走江湖谁又会将自己赤裸裸毫不掩饰的示于人前?就连他自己,不也隐藏着身份,用着假名与人结交?

那么琅琊阁的安管事呢?语气里的全盘在握,桌上摆着的那盘榛子酥,还有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在说他的结论就是琅琊阁的结论,还是在暗示他,自己人微言轻不能代表琅琊阁?

还有暗巷里潜伏的杀手,果真是同蔺晨所说那样,为了“清除障碍”而“误伤”了他们吗?又或者是自己的身份败露,引来杀机?坦白讲,前一种说法萧景琰是不信的,至少也是半信半疑,可是列战英和戚猛那边想尽了办法调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整件事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江湖仇杀,让他的怀疑无处落脚。而后一种猜测……

想到这萧景琰苦笑了一下,自己在朝中毫无势力,在军中则被架空,又不能讨父皇欢心,真的值得谁兴师动众的来杀他么?

萧景琰想的头都痛了,拿着马鞭使劲敲了几下头,决定想些其他的事情。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地,宛陵。

宛陵是三个地方里离琅琊山最近的,这也正是他答应蔺晨的原因。

萧景琰其实无法说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想。他已在安管事处得到了答案,再上琅琊山无非是多一次心灰意冷,既然如此,或许就应该要学会放下,心中孤愤虽不可平,但孤愤本身成不了任何事,他还有母妃,还有军营里同生共死的兄弟们,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已经在这里停留的太久——

可是他如何能放下!

他绝不会相信,手把手教他写忠孝仁义的皇长兄,和提着头颅上战场拼杀的林帅并七万赤焰军,会犯下谋逆犯上,通敌卖国这等弥天大错!

琅琊,琅琊。这名字在萧景琰的口里碰撞出动人的韵律,像金石相击。

或许他会亲上琅琊山,亲口问一问琅琊阁的阁主,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他一定能得出答案。

可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萧景琰收拾好激荡的心情,带着几分担忧看向身后垂落飘动的门帘。

蔺晨的伤……

无论如何,自己的事情,决不能再伤害到他半分。萧景琰暗暗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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