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

这一生擦肩黄泉与碧落
再会我 忘了我

【蔺靖】江湖路远 11

抱歉更新晚了……武打戏好难写orz

啊感情线终于有进展了!阁主计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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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萧景琰几乎是一踏进小巷就感觉到不对劲。

太静了。

为了遮掩行迹,他专门挑了人迹稀少的僻静小路,一路行来,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就只有夏夜里不休的虫鸣声相伴。可到了这里,连虫鸣声都消失了,只有风吹过屋檐的沙沙声,就像是一口透明的棺材将这里扣住,与外界与人间统统隔绝。

他将手慢慢上移,握住腰间的剑;他的手很稳,尽管眼前寂静的黑暗里潜伏着未知的危险,但其实他并不畏惧这寂静,正相反,他觉得很亲切:在北境,在东海,当一场战事刚刚结束的时候,幸存的人还栽在尸山血海里无法站起身,战场上空一直盘旋鸣叫的秃鹫和乌鸦也都纷纷落下,一双双闪着寒光的眼直勾勾的盯着铁甲下渐渐变冷的躯壳,刮了许多天的风也没了声响,天地之间,寂静的像是个巨大的坟场。

这是萧景琰所熟悉的。在战场上,他曾直面过北狄的十万铁蹄也不却步,面前这条幽暗却并不深长的小巷,不过是另一次前途未卜的挑战而已。

不得不说这个时间挑的真好,萧景琰刚刚被斩断翻案的可能,满心都被希望破碎后的失望填满,他想不出是谁想要他的命,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细想。

萧景琰徐徐将剑抽出,剑尖点地,木质的剑柄上有熨帖的弧度,这柄剑跟着他南征北战闯过枪林箭雨,万万不会折损在这方寸之地。

“诸位既然来了,又何妨现身一见?”

他此刻所在离巷口只有大概十尺,只要转身后跑的足够快,就可以退到稍微宽敞一些的道路上去,获得更多的回旋余地。所以当他话音落地的时候,身形就已经动了。与此同时,他背后的巷口的黑暗里突然生出一道影子,无声无息的贴到他的背后,黑影手中短匕向上一扬,只待萧景琰转身过来,然后轻轻吻上他的咽喉。

萧景琰没有转身。他合身向前一倒,躲过了身后刺客的第一个杀招,然后剑花一挽反手一刺,那刺客见势迅速收手用匕首挡住剑锋,这一刺一躲间萧景琰已飞身而起前冲两步,正迎上合围过来的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将前路封死。他一个滑步侧身躲过右边人的剑,抬手便是一招长虹贯日刺向左边人的前胸,将他钉死在一侧的墙面上,同时右手拿住兜帽回手一甩,将身后飞掷来的匕首和刺客一齐逼退几步,这边就拿着刺客的尸身作盾,挡在身前。剩下的那个刺客飞快的刺出了一十七剑,全被萧景琰用尸身挡住,并趁着对方出招的间隙用力将尸身向外一推,就势拔出剑来,腾挪而起,将剑高举过头顶然后猛然劈下,狭窄的剑身被他带出了刀的威势,一击之下,就要对手十死无生!

连杀两人后,萧景琰劈手夺下兵刃,回身用力掷出,正中剩下那人的胸口,那人摇晃了两下,手中的匕首当啷掉落在地。

血腥味迅速的铺开,除了萧景琰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之外,巷内再无声响。几乎是立刻萧景琰就明白自己中计了,最开始的位置靠近巷口,他还能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攻击的方向,可现在他已经深陷进来,踏进了浓浓的阴影里,眼前是漆黑一片,脚下是余温未散的尸体,而刺客却绝对不只有这三个武功平平的人。他迅速抽出卡在尸体头颅上的剑紧握在手,屏气凝神,等待着黑暗里下一道看不见的厉芒。

他等来的竟是破空声。

换了旁人只怕不会轻易发现,但萧景琰太熟悉箭破虚空的声响,第一时间抽身急退,三根袖箭擦着身而过,甚至有一支划破了衣服的下摆,然后直直的插进地里。

巷战之中,弓箭极易被遮挡去路,威胁之意远大于杀敌,更何况这种袖箭虽然便携,杀伤力却弱了很多。萧景琰明白,这只是个开战的信号,果不其然,从两侧墙头又跳下四个人来,将他团团围住。

前后去路皆被封堵,萧景琰遁地无能,便只好上天了。

 

天上有月亮,还有很多银灰色的云彩。

月亮藏在云彩后面,犹犹豫豫的投下朦胧的光亮。晚上没有风,它就和云彩一起慢慢的晃着,不着急往前走。

地上也有一朵云彩,洁白洁白的,在乌黑的房瓦上一点即走,快的像乘了仙人的飞舟。

蔺晨踏着屋脊飞奔而过,带起呼呼的风,吹得他袍袖鼓起,远远看上去像朵软绵绵的云彩。袖子底的手紧握着,掌心刻出一个个月牙形状的凹痕。

风割在脸上,割乱了披散的发,像锋利却温柔的刀。

他上一次这般拼尽全力的奔跑是在三年前,和浔阳云氏的大公子酒后试轻功,彩头是一壶五十年的竹叶青。夏日的风扑在脸上,正解了酒后的燥热,跑起来浑身舒泰,快活的让人忍不住长啸出口;但今天他把嘴闭的紧紧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再顾不得其他,一心只想着快点,再快点,再快一点!

萧景琰!让你偷偷出门不告诉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我就……

他就怎么办?蔺晨不敢去想。

 

萧景琰身上已经添了三道新伤,两道在腰侧,一道在背上。还有许多细小的伤口不提。

都是皮肉伤,不妨事,但毕竟身形见了迟缓,他独自一人与四人缠斗,所拼的无非就是道路狭窄,双方目力都受限制,无法毫无顾忌的放手一搏。他虽能借着对方的招数间隙互相牵制,但毕竟出身行伍,武功招数大开大合,与偷袭刺杀的刁钻暗昧相比更为吃亏,长此以往必然会落于下风。

刚荡开两计猛刺,背后的破空声就又袭来,萧景琰一咬牙,拼着受伤硬挨下这两剑,腾空一跃,踩住面前的两人肩膀借力,兔起鹘落间就翻身而起,落在墙头上,踉跄了两步。

月亮突然从云彩里冒出头来,久在暗处的萧景琰被晃了眼,下意识的一闭眼伸手去挡,正好错过他对面突然冒出的人影。同其他人一样的黑衣蒙面,他上拿着的,不是袖箭!是射程短但威力更大的弩箭!

蔺晨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面,萧景琰一身乌黑的衣服在月光下反着不详的光,一手提着剑一手捂着头,身形还在微微颤抖,对面的一个黑衣人举起手中的弩箭,正对着萧景琰的眉心。

他的嘴里尝到了铁锈味。蔺晨的速度又生生快了三分,如闪电一般插在了萧景琰的身前,然后便是箭头刺入肩膀的疼痛感。他借势一旋身将萧景琰揽到身后,手中折扇一展,将将挡住也身后齐刺来的剑,衣袖一甩洒出白色药粉逼退四人。

萧景琰一听见破空声就知道自己先前的判断有误,与此同时一股清冷又熟悉度的梅花香气裹挟着呼呼的风扑面而来,一个身影挡在了身前。萧景琰一愣,蔺晨怎么来了?但此刻多一个帮手就多一分胜算,被蔺晨揽到身后他就借势扑向了手拿弩箭的男子,那人似是没想到会被近身,武技较弱,三下两下就被萧景琰制住,一回头,正看见蔺晨白衣浴血,以一敌四,陷进漫天的剑光里。

“蔺晨!”

蔺晨收扇回手用力一搓,扇面寸寸剥落,扇骨握了满把,于漫天剑光中抬手飞出,四人里有三个人正中了咽喉从墙头掉下去,剩下一个被蔺晨点了穴道揪住领子,拖了过来,扔到弩箭手旁边。白衣上染了大片的血污,脸上也溅了血,蔺晨表情冷硬,像从地狱来的索命修罗,他低吼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剑客冷笑了一声,“江湖人。”听声音,是个中年男子。他转向萧景琰,“年轻人,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犯了谁的忌讳,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废话这些做什么!”萧景琰踏前一步,问道。

那剑客闭紧了嘴不再回答。蔺晨突然惊呼不好,却看到地上的两人身体都抽搐了一下,随后七窍流血,竟是服毒自尽了,他懊恼的叹了口气,眼睛的余光偷偷瞥向萧景琰,见他没什么反应,就说:“人也死了,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恐怕官兵快来了,我们快走。”说完,拉起萧景琰,遁入茫茫夜色里。

 

蔺晨没有带萧景琰回客栈,而是踩着屋脊七拐八拐,落到了一间药铺的后院。被惊醒的药铺老板对两人的不请自来不仅没有抗拒,反而快速的准备了一间厢房,备了上好的金疮药,剪刀,热水和干净的绢帕。

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走进屋内坐下,蔺晨伸手向外边一比划,却牵动了肩部的伤口,痛的嘶嘶的吸气。“这里是我药王谷名下的药铺,放心,是安全的。哎呦,这还真疼啊。”

萧景琰沉着脸,二话不说,把蔺晨按在床上坐好,伸手去解他的衣襟。

“哎哎哎景琰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这么主动了,你蔺晨哥哥我都不好意思了。”

蔺晨故意说些孟浪话来缓和气氛,可谁知萧景琰的脸色更难看了,拿起剪刀咔嚓咔擦把肩部的衣服剪碎,露出箭柄来。箭插的很深,萧景琰担心有倒刺,不敢贸然拔箭,甚至不敢伸出手去。蔺晨就对他笑,“怕什么?总归是要疼这么一次的,只要你记得,你蔺晨哥哥是为你疼这么一次的就好。”

“没大没小!”萧景琰瞪他一眼,稍微放松了一点,一手扶住蔺晨的肩,一手握住箭尾。这时他才发现,他这双习惯了为自己为兵士包扎的手,居然在微微的颤抖。

蔺晨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握紧了箭尾。

“别看。”

萧景琰不应,依旧瞪大了眼直勾勾的盯着蔺晨肩上的伤。蔺晨一咬牙,猛地一抽,箭头带着一蓬血一齐出来,萧景琰连忙挣脱开,点了穴道撒上止血的药粉,然后用绢帕沾了热水小心翼翼的擦去周围的血污。落入眼底的是外翻的肌肉狰狞的伤口,薄薄的一层药粉阻不住血不断的涌流,他眼疾手快的换了药包扎好,忍不住被雾气糊了眼。

“蔺晨……”他念着他的名字,像是细数着他为数不多的,仅存的,珍宝。“蔺晨……”

“怎么了这是?”蔺晨拿没受伤的那只手抚上他的脸,眉宇间沾染了别人的血污,眼角有一道狭长的伤痕直飞入鬓,血已经凝成了痂。“让你半夜出门不带我,被人盯上了吧?要不是我发现你不在出去找,你怎么办?前两天刚发了琅琊榜,这临安城里正是杀机四伏的时候,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引火烧身了,你还敢乱跑?”

别看他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着实在后怕,幸好今日赶得及,也幸好那死士不傻,拿着江湖争斗做由头,倒让他有了台阶下。一想到之前所见萧景琰的模样,他就有些着急的说:“我说你都不知道跑吗?你一个人跟他们那么多人打,打得过?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别以为穿黑衣服就能躲过……哎你……”

萧景琰突然拥住了他,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小心翼翼的让开了伤处的方式,紧紧的拥住了他。浮腾的血腥气下,他闻到了清远的兰草的香气,那是自己送给他的香囊,他一日也不曾离身。想通这一点后,蔺晨心里浮起难言的愉悦和满足。

“蔺晨,蔺晨……”扑进那令人安心的梅花香里,萧景琰提在胸口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之前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要失去蔺晨了。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亲情,友情,连得知真相的途径都被彻底斩断。三年之前他的人生褪尽光鲜,与蔺晨的相遇像是天公作美,让他重新拥有了温暖的色彩,他无法想象,如果这最后一点色彩也被剥夺,自己的人生该是多么贫瘠的可怜。况且他心里隐隐觉得,蔺晨与他过去拥有的一切都是不同的,他的兄长,他的挚友,他的兄弟,蔺晨和他们中的每一个都绝不相同,尽管这不同他无法找到合适的话来说。他只能反反复复的念着蔺晨的名字,一遍遍的想着,你还在,太好了,你还在。

蔺晨有些手足无措,萧景琰感情丰富得让他有些意外,,却也知道朋友二字对于萧景琰的分量,心中微微叹气的同时,不免生出两分觉得他甚为可爱的心思来。蔺晨举起手,想安抚的拍拍他后背,掌下的身体瑟缩了两下,马上就明白过来。

“快,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蔺晨催促道。

萧景琰从蔺晨怀里爬起来,耳朵有些泛红。他脱衣服的动作有些局促,显然是扯到了一些已经结痂的伤口,嘶嘶的吸着气。

很快两人就赤膊相见,一屋子的血气冲散了本可能有的旖旎气氛。萧景琰身上大的伤痕有五处,所幸都没伤到筋骨,最严重的是背上的三道剑伤,因为打斗有不同程度的撕裂。蔺晨让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前,单手用布沾了药一点点小心的清理。年轻皇子的身体虽然有些瘦弱,却坚实有力,乍眼看上去肤色如玉,但细细看来,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有的还很新,有的几乎已经愈合不见。蔺晨知道它们的来历,无非就是来自大大小小的战场,有人喜欢说每一道伤疤都是一道斩敌卫国的荣誉,可在他眼里,每一道伤疤就是欠阎王爷的一条债,迟早有一天,会被连本带利的要回来。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蔺晨从阎王爷手底下抢人又不是第一回了。

但无论多少道伤疤,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萧景琰的身体生的其实很好看。

纤长的脖颈,像蝴蝶一样振翅欲飞的肩胛骨,挺拔如松如剑的脊背,腰窝处微微塌下,然后是圆润饱满的双丘。

面对萧景琰赤裸的脊背,蔺晨迟钝的发现,自己的心动了一下。

他居然开始幻想,这塌陷的腰窝,是否盛的起一盅美酒,那美酒的滋味,该是如何回味无穷。

又或许他早已动过心,在他还未发现的时候。

“景琰。”他突然出声唤道。

“啊?”萧景琰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他,脖颈扭出一道弧度,湿漉漉的眼睛眨了两下。蔺晨突然觉得有些渴。

“你说,我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得负点责任啊?”蔺晨指了指自己的伤肩,“我这只手不好使劲,一只手干什么都不方便,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全靠你了,你可不要丢下我啊!”

萧景琰认真点头,“这是当然。”然后他便转回头去,错过了蔺晨的笑,像只看到鱼儿上钩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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