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

这一生擦肩黄泉与碧落
再会我 忘了我

【蔺靖】江湖路远 07

lo主已经炸成一团烟花……楼诚可以再战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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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萧景琰连着吃了小半盒的榛子酥。

入口松软酥脆,带着浓浓的榛子香,他仿若回到了芷萝宫里的那段岁月,母妃素白色的衣袂飘起,带着庭中药草的苦涩芳香,想着想着,眼睛就有些红了。

蔺晨没料到这个,见到萧景琰低垂着头眼角泛红的样子时有些慌忙,心里却还带着些美人垂泪的期盼,可对面的人不过转瞬之间便收拾好心情,再抬眼的时候已经一切如常。

见到蔺晨关心的眼神,萧景琰不好意思的说:“刚才是我失礼了,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我年幼时,母亲常常做些糕点给我,榛子酥是我最爱吃的。长大后常年在外,最近一次回家也是三年前,只是匆匆见了她一面,就又走了。平时想母亲的时候,也会买些来尝尝,只是外面卖的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味道,作个念想罢了。今天这个吃起来倒是像了七成,所以一时有些忘情了。”

蔺晨心中暗笑,静嫔医女出身,做的糕点里加些补气健体的药材再为自然不过,他便试着让人加了一些,对萧景琰的身体也有好处,结果不出所料。他不动声色:“你既然喜欢,就多来吃几次,临安城里的好去处多得很,我们还要在这儿待很久。下午我们……”蔺晨正说到一半,突然一只白鸽扑棱棱撞进了他怀里。他取下信筒里的字条展开,旋即眉眼一展,又高兴又感慨的叹出一口长气。

“怎么了吗?”萧景琰见状问道。

蔺晨看他一眼,一翻手将纸条销毁,然后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我的一位朋友生了病,虽然能治但是颇为凶险。刚刚得知,有惊无险,我实在是为他高兴。”

“铁皮石斛……”萧景琰突然明白了蔺晨上天台山的原意,心下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必……”

“说什么呢!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能不能别老端着架子说话?你不累我还累呢。再说了,医者父母心,我既然接了你这个病人,就得把你彻彻底底的治好了,不然说出去不是砸我的招牌?至于我朋友那里有我父亲看着,就算我去也没什么用处,你就别操心了。”

蔺晨说着,把怀里乱扑腾的鸽子拎出来往桌上一放,伸手拿了半块萧景琰没吃完放在一旁的榛子酥掰碎了喂鸽子,抬头一看,萧景琰正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眼神直落在手里的糕点,不由得一笑,伸手递回去问:“怎么,你还吃?”

萧景琰收回目光看向别处:“不用了,你喂吧。”

于是蔺晨三下两下碾碎了糕点让鸽子去啄,然后拍拍手,又看见萧景琰嘴角也沾了些碎末,就顺手伸过去擦掉,却不想萧景琰正好转回头来想说什么,指尖猝不及防的触碰到一点湿润。

萧景琰:“……”

“瞧你吃的,跟我家里养的那只大花猫似的。”蔺晨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而然的收回手,还顺便开了个玩笑。“对了,之前说到下午的安排,我原本是打算去看荷花的,只是临时出了点事需要去处理一下,你在这边坐坐,坐烦了就出去走走,晚饭时分在客栈等我。”

萧景琰点了头,蔺晨看着鸽子也吃的差不多了,就拎着它先走了,只剩下萧景琰一个人和半盒榛子酥。小二上来收拾了杯盘,换了新茶,萧景琰吃了半天的糕点也有些口干舌燥,就连喝了好几杯。这下倒好,没过一会,他就觉得肚子里满满的撑得很,心里也有些莫名的烦闷,实在坐不住,就站起来走到了观景台的边缘,靠着栏杆向外看。

观景台上视野实在是开阔,远处西湖上亭亭的莲叶和湖边交织的游人落入眼底,便绘成了一副平安喜乐的样子。但他站的位置恰好离西湖最远,离楼下的街道却是最近,青石板的路上跑过几个追逐嬉戏的稚子,东头的妇人抱着一篮子衣物在河边捶洗,西边的书院传出郎朗的读书声

这场景他看着实在是很好。要说哪里好,萧景琰也说不出来,但就只是站在这吹吹风,看看脚下来去的人们,连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然后他一低头,看见了戚猛和列战英。

 

两人落座,萧景琰唤了小二来又要了些菜肴,戚猛吃的开心,列战英却有些拘束,待到开了一坛酒之后表情更是有些不解,萧景琰看着了,就问:“战英,可是有什么不妥?”

列战英犹犹豫豫的不肯说,戚猛就笑他,“有什么事不能跟公子说的?难道你看上路边卖布的姑娘了?”

“别胡闹。”萧景琰瞪了戚猛一眼,“战英,你说吧。”

“公子,属下是觉得,这一餐的价值……尤其这酒……”列战英眉头也皱了起来,殿下的家底他最清楚,一无显赫外戚二无生财来源,全凭着皇子的供奉和为将的俸酬,殿下素日里一贯节俭,倒也不显得什么,这一顿饭也是吃得起的,只是出门在外,少不得精打细算。

萧景琰默然。他不知道怎么跟两人解释,这一路的开销都是蔺晨在付。其实在旅程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表示,蔺晨出手相救已是大恩,万万没有让他再花钱的理由,结果却被蔺晨骂了半天,说他不拿自己当朋友。

“合着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结果在景琰那里,还当我是外人?”他记得当时蔺晨听了后立马不高兴了,几乎是跳着脚拿扇子敲他,不管他怎样解释都不听,还反过来一本正经的教训他:“我说了带你赏游,自然就是我做东,真要当我是朋友,何必在乎钱财这等身外之物?”最后萧景琰无法,只得答应不去计较这回事,于是蔺晨立刻喜笑颜开,搭着他的肩边说边笑。

脸变的真快。萧景琰暗暗想。

他想的太过专注,一直不说话,眼睛不知道在盯着什么,连脸色也变了好几次,这下连戚猛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列战英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看着俩人或好奇或忧虑的眼神,只好说:“这件事不用担心。”说完也不管别的,又神游天外去了。

听了这话,戚猛就真的放下心来,呼噜呼噜吃着东西,还给列战英指:“哎,老弟,你怎么不吃啊,这菜可好吃了!”列战英哪有心情吃东西,脑筋转来转去就是想不明白,给戚猛使了好几个眼色,戚猛却只顾着吃,半点不搭理他。他又看看自家殿下,思绪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戚猛吃的开心,重重的把碗往桌上一摔,邻座人纷纷侧目,也惊醒了萧景琰。“吃饱了?”他看看自家属下,列战英严谨,戚猛豪放,骨子里透出的都是边关风霜打磨出的粗粝,就连他自己也是颇多武人做派,倒不像蔺晨,文武双全,举手投足都是潇洒风流。“不是跟你们说了么,不用跟着我,怎么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他压低了声音问

列战英和戚猛急忙说属下不敢。戚猛嘴快,直接把之前列战英忧心忡忡跟他分析的话都说出来了:“殿……公子啊,你说那个蔺大夫也就是个江湖郎中,跟咱们没亲没故的,也摸不准深浅,你让我们怎么放心让你跟他一起啊?谁知道他是想图你什么呢?您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我们可怎么对得起静嫔娘娘啊?”

见萧景琰听了之后面色如常,列战英便也开口:“属下实在是担心,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对您又这么热心,只怕另有所图,不得不防啊。”

萧景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图我什么?我现在有什么值得被算计的?现在这个形势……”

两人不敢说话。

“行了,这件事不必再提。最近有什么事吗?”

听闻这话,列战英急忙回道:“最近军中并无大事,也没有催您回去的意思,不过您在外面这么久,也不是办法啊。”

“回去?他们怕是巴不得我不回去才好呢。”萧景琰拿起空酒杯在桌上无聊的敲打着,“算算日子,我母亲的信是不是该到了?”

列战英递给他一个小木盒,一打开就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是记忆里芷萝宫的味道。指尖越过刺绣精细的药囊,拿起旁边薄薄的信笺,他小心翼翼的展开,母亲那秀婉的字体就跃入眼帘。他一连看了三遍,才依依不舍的合上,脸上的表情晦涩难言。

“公子,发生了什么事吗?”列战英小心翼翼的问。

“哦,没什么,母亲说她那里一切都好,让我多在外游历,见识一下世面,不必急着回去。”萧景琰把信叠好放回盒子里,又拿起药囊,习惯性的想换下腰间现在佩戴的那枚,却又把它放了回去。他现在戴的这枚是蔺晨给他的,散发着幽冷的兰草香。

“行了,你们吃饱了就回去,也别跟着我,就当放个假,想去哪儿看看就去吧。”萧景琰的手指在木盒上轻轻摩挲着,看看坐的稳稳当当的两人,“还不走?”

列战英立马拉起还想要说什么的戚猛告辞,一直到走出去两条街才停下来,转过身跟一路挣扎的戚猛说:“殿下想一个人待着,就别烦他了。”

戚猛拽回自己的胳膊,甩着手嘟囔:“不就是想静嫔娘娘了么,这也没什么啊。”没一会又戳戳列战英:“哎,你说,殿下这病一好,是不是感觉人都变了?”

“什么变不变的,殿下就是殿下。”

“我是闻着他身上那味儿不一样了,不像是娘娘做的香囊,一股子药味儿,倒像是什么花香,还挺好闻。”戚猛装样子抽了抽鼻子。

“就你狗鼻子!”

 

天青色的茶盏,翠绿色的茶汤,一根根嫩绿的芽叶舒展沉浮,氤氲出飘渺的白色雾气。

修长白皙的指尖捻着黑色的棋子,落在白玉棋盘上,煞是好看。

一子落定,胜负已分。

“一年不见,少阁主棋艺精进不少啊。”说话的是一个女子,身着淡青色长裙,相貌温婉动人,眉眼间却似笼着拨不开的轻云,非喜非忧,满满的耐人寻味——这是一个让人看不厌的女人。

蔺晨坐在她对面,拿了扇子出来猛扇风,却好似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行了别跟我客气,别人不知道我自己知道,自从那位客人到了琅琊山,我爹可算不整天抓着我下棋了,他下就下吧,还老拉着我陪着,你说这是什么事?”

“阁主什么想法,知安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每年我给少阁主奏一曲琴,再约一局棋,就有一年的好茶喝,这买卖可是划算的很。听说今年的明前已经下来了?”这竟然是方才抱青阁中的弹琴女子,不知何时退席来到此处,她一边收拾着棋局,一边不紧不慢的说。

“行了行了行了,愿赌服输,我还能拖欠你的,明天就让他们给你送过来,就五两,再多可没有了。”蔺晨愤愤的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又说:“不过,今天你叫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坑我这几两龙井吧?说吧,老头子又有什么事?”

“阁主托我告诉您一句,家里的客人已经照顾妥当了,也是该到开门迎新客的时候了。阁主还说,虽然新客身份尊贵,但家里的客人旧病初愈,恐怕不想被旁人打扰。”

“告诉那位客人不必担心,我这儿没有什么新客。”蔺晨把玩着手上的茶盏,漫不经心的说:“五月是恶月,阴阳争,死生分,刚从鬼门关打过转回来的人,不宜再多生事端。”

“少阁主看来已经有了计较?”

“他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辜负我的朋友。”

知安很少见到蔺晨这样庄重的样子,心知他已做了决定,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又问:“还有一事,五月将至,少阁主可准备好了?”

蔺晨自信的一笑,将一枚未封口的信封轻轻放在桌面上。知安伸手去拿,蔺晨却使劲一按,笑的弯弯的眼睛对上了知安,后者的眼底漆黑一片,古井无波。

“知安啊……”蔺晨的口气里有些微微的惋惜,“这件事办完,你就不再是琅琊阁中人了,这间茶馆留给你,你大可以就此脱身而去,逍遥江湖,为自己而活,我不强求你一定要相扶于他,你可明白?”

知安脸上的薄雾散去了,愤恨、不甘、痛苦接连划过她的脸庞,最终定格成决绝的模样。

“少阁主看的通透,我却无论如何都放不下。这个机会是我向您求的,就绝不会半途而废。”

蔺晨看着她,她咬紧了牙关。似乎过了许久,蔺晨终于松了口。“你既然下定了决心,我不拦你。”

知安长舒了一口气,向蔺晨投去感激的目光。蔺晨松手,从信封里取出一张写满了字的宣纸,唯独在第一行的开头缺了几个字。他指着这个空缺对知安说:“把你的名字写上罢。”

知安提起笔,初时手有些颤抖,待到落纸却又稳如磐石。她一笔一划的写下两个字,这两个字从今而后将作为她的名字,直到她死,又或者成功——

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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