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

这一生擦肩黄泉与碧落
再会我 忘了我

【蔺靖】江湖路远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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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隔了很久,因为我爆字数了……

答应我把它当双更可以吗

另外,请谨记,这篇是架空!是架空!是架空!请忽略真实历史进程!谢谢QWQ


14.

蔺晨莫名提起的心,在看到萧景琰领来的车夫后放下了一半。

青葛布衣,憨厚笑脸,粗大的指节恭谨的神态,只在怯怯抬头看向车中人的那一眼时露了些锋芒出来,又不动声色的敛去了,是琅琊阁的人。

他是真怕萧景琰会把他自己的人领来。军营出身的那些老粗,自然比不得自己手下人贴心,粗手大脚不说,察言观色的能力想必也差得远,自己做事不方便不说,想想萧景琰这一路来露过的破绽,蔺晨摇摇头,只怕那些亲兵还不如他,到时候装瞎都装的心累。

现在这样正好。

萧景琰交代了车夫两句,把缰绳交给他,看天色已晚,决定进客栈休息,走了两步,才发现蔺晨没跟过来,回过头疑惑的问:“蔺晨?”

“你先去吧,我等等就到。”蔺晨应了一声,一动不动。

萧景琰不解:“天色已晚,你还在车上做什么?”

蔺晨不答,使劲瞪着车夫,车夫心领神会找个了由头退下,他这才哭丧着脸不情不愿的说:“睡太久,腿麻了。”

“什么?腿麻了?”萧景琰闻言,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随即大笑,又不敢动作太大扯到伤口,别别扭扭的笑得全身都在颤抖,指着蔺晨说不出话来。蔺晨郁闷的看着心上人狂笑,心里暗骂了好几句丢脸。

好容易等到萧景琰笑够了过来扶他,少年人脸上红扑扑的,眼角还带着水汽,更映得点漆星眸,顾盼有神。

像是一坛美酒,蔺晨想。而他早已沉醉其中。

 

虽说临安与宛陵分属的吴兴、宣城两郡毗邻,两地相距也不过四百余里,着急赶路的话也不过两三天的路程,可一则两人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二来,用蔺晨的话说:“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又不是逃命的,赶那么急作甚?”于是乎,两人走走停停,过了三四天,才到了安吉县内。

是的,蔺晨拍着胸脯说,这和萧景琰不善驾马车半点关系都没有。

萧景琰本是骑惯了马的人,即使年幼时在京中也极少乘马车行走,初时上手总有些勉强,加上人生地不熟,走了不少的冤枉路,结果就是两人接连错过了宿头,已经在马车里凑合了三个晚上了,好容易遇见出来砍柴的樵夫,才算顺利到了安吉县城,可以在正经的床榻上好好睡上一觉了。

两人定了两间上房并一桌酒菜,此刻菜还未到,就各自回房休息。蔺晨放了只鸽子给手下人后,开始费劲的脱衣服,这时就听到门外响起克制有礼的敲门声,伴随着萧景琰的声音:

“蔺晨?我来帮你换药。”

对于蔺晨肩上这伤,萧景琰可比他自己上心的多,不论夜里宿在哪里,都是要按时换药的。于是也不等蔺晨说话,他就推了门进来,正看见蔺晨衣衫不整的样子,脚下一顿。

蔺晨手上没停,眼风往门口一探,眼角上挑出三分笑意:“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进来?”

萧景琰莫名地觉得两颊有些火热,应声进了屋关门,再转身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他上前帮着蔺晨脱下衣服,六月初的天气很是炎热,外衫入手都带着潮气。萧景琰把蔺晨按在床边,把本就大敞的衣襟扯得更开,露出肩头的伤口来。蔺晨一边任他动作,一边笑道:“这时候要是有谁闯进来看见咱俩这样子,准以为你在非礼我。”

“别胡说。”萧景琰横他一眼,手下小心的解开布条,伤口裸露了出来:之前外翻的皮肉已经基本合拢,肩头留下一道曲折蜿蜒的沟壑,但终究不像一开始那般触目惊心。萧景琰熟练地拿干布清洁伤口,再敷上伤药,最后重新包扎好,一连串的动作做的又轻又快,打结时还故意扯出朵花来,这才满意的说:“你们药王谷果然是不负盛名,这伤药是真好。”

蔺晨手里正把玩着青色的瓷瓶,闻言伸手一递:“喜欢?那就送你啦。”

萧景琰颇有些不舍的看了那瓶子几眼,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这样灵验的药一定很难得,我怎么能夺人之美。你常在江湖行走,还是多备些伤药以防万一。”

见萧景琰这么说,蔺晨也没再坚持,心里想着既然两人总是在一起的,这药放在谁哪里都没什么区别。他伸手把萧景琰拽到了身边,胡闹似的就要去解他的腰封,萧景琰伸手去挡,蔺晨一瞪眼不干了:

“我是你的大夫,要看看你的伤口,你怎么拦我啊?”

就这样笑着闹着,两个人换完了药,又吃完了小二送上来的晚饭,萧景琰想着这几天两人都没好好休息,就准备早早的告辞。蔺晨送他到房门口,嘴里还不放心的嘱咐着:“你别光顾着我,连你自己都不顾,看看你那伤口,都撕裂了几回了,这传出去岂不堕了我的名头?伤口尽量不要沾水,回房不要洗澡,耐不住的话就拿湿布擦一擦,知道了吗?”

“知道啦,蔺神医。”

客房的木门关上,发出吱呀一声。蔺晨贴着门听见脚步声响起,突然冲着门外喊:“咱们别忙着赶路啦,在这儿多待两天吧!我去跟车夫说!”

远远的,门外传来一声好,蔺晨这才笑眯眯的离开门口回到屋内。

桌上摆着的是一壶清茶,两盘太师饼,床旁的铜盆里盛满了热水,之前的残羹剩菜已经唤了人撤下,可屋内还是留着一些残余的味道。蔺晨走到窗边,信手推开纸窗,弯月清冷的光辉就洒了进来。安吉是个小地方,刚入夜不就街上就没多少行人了,天幕中只有几只孤鸿飞过留下残影,再化在月色里。

突然有一群白鸽飞过,扑棱棱的声音很是明显,大堂里的客人有指着问的,小二哈腰一笑抱歉地说,这是城南沈家养的鸽子,放出来遛遛,咱本地人都是习惯了的,打扰了客人真是对不住。那客人听了解释依旧不依不饶,非要多讨店家一杯酒,掌柜的从柜台后面探头出来,沈家下午新送来的梨花酿,还不给客官满上?

鸽群在此地盘旋了一小阵,很快就飞走了,蔺晨目送着这些洁白的可爱的小生命飞远,这才关上窗坐到桌前,就着油灯捻开掌心的纸卷。

纸卷上部染了杏色,是廊州来的;里面没写多少东西,不过是一些长苏身体大好已至廊州旧友勿念的客套话,蔺晨打眼一看,一笑,也就随手毁了去,可看至最后一张纸,脸上的神色认真了起来。

这一张纸是说萧景琰的。

“……知君与景琰同行,万望看顾照管……”读到这里蔺晨撇撇嘴,还用得着你说?可越往下读,他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长苏复有一请,昔日梅岭之事,与其中种种,请切勿与景琰提及;若其亲相赴问,还望君助我隐瞒,切记!长苏必铭感五内……”

火舌舔吻着信笺,将墨迹吞噬,蔺晨看着逐渐消失的字句,微微叹了一口气。

“又要骗他,长苏你也真狠得下心,他不是你发小么。罢了罢了,你不心疼他,我来心疼,还不行吗?”

想到这里,蔺晨突然又快活了起来,只是眉心终究藏了道黑云,舒展不平。

 

蔺晨那半颗放下了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发现萧景琰经常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事情是这样的,蔺晨突然说觉得安吉这个县城虽然小,但是周边的环境还是不错的,两个人赶了几天路都累了,也该歇歇了。他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萧景琰多留两天,却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下来,半点没有多问。

这一留就是五天。

第一天他们在客栈里睡了一整天,可算是补回来之前风餐露宿的辛苦;

第二天,蔺晨拉着萧景琰去爬城外三十里处的灵峰山,日头偏西的时候正好走到前朝新修的禅院,蔺晨当即就不走了说要留宿,萧景琰初时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

到了第三天,两个人晨起吃了斋饭,又听禅院的住持讲了会儿经,这才慢悠悠下山而去,回到客栈已经是午后,萧景琰推说早上被晨课扰醒睡得不好,想早些回屋去休息,蔺晨没留意随他去了,想起之前手下人说安吉城里有一家药铺的药酒很有名,老板娘更是做的一手好药膳,喜滋滋的想要去讨教一番。那药铺老板是个敦厚的老实人,老板娘却很有些性子,说这药膳是家传手艺,怎么说都不肯教给外人。蔺晨好说歹说一直磨到了药铺关门,赌咒发誓自己只是为了给心上人调理身体,又许了十颗人参,这才说动她。回去的时候客栈自然早已打烊了,隔壁萧景琰住的房间也熄了灯,蔺晨偷偷溜上楼,没去打扰他。

得了老板娘的许诺,第四天一早,蔺晨便同萧景琰说药王谷有些事要他打点,见萧景琰点了头后,早饭都没吃完就跑了出去,在药铺一泡就是一整天,第五天依旧如此。两天时间只够老板娘教他几道常用的滋补药膳,但这也足够了,于是在第五天的傍晚,他怀里揣着老板娘给的食补方子,单手拎着装了药酒和药膳的食盒,神采飞扬地回到客栈,站到萧景琰的房间门口,推门就往里走:

“景琰!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

嗯?人不在?

一室清冷,窗台微开,有风从窗缝中细细吹来。蔺晨拧了眉,伸手去摸桌上的茶壶,凉的。旁边摆着的两盒糕点,是他特意吩咐人专门去城西合萝斋买的榛子酥,每天赶早买第一盒的鲜果子送来,如今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一口未动。

蔺晨唤来小二,小二只说住这间房的公子早出晚归,不常在客栈里出现;又去问属下,扮成车夫的秦林说,那位公子出门没有用车,他不敢跟的太紧,跟到城北的时候就跟丢了。

莫非景琰是趁着自己不在,和他的那些亲兵碰面去了?

蔺晨拉过个圆凳坐下,虽有些着恼自己的不留意,但其实他并不觉得意外。早在他和萧景琰结识之前,就曾多次听梅长苏说起过,他这个发小是怎么一个执拗脾气,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那时梅长苏一边说一边摇头,作出一副嫌弃的样子,眼底的羡慕却怎么都藏不住。后来天台一遇,江湖同行,蔺晨的感受自然更深,既然安管事之前一时不忍留了余地,那么哪怕仅是万分之一的希望,萧景琰也一定会追问到底。

看来琅琊山一行,是不可避免的了。

不过相比这个,他更担心眼下景琰的安危。金陵中想要置景琰于死地的人恐怕不会轻易罢手,即使他调了人手牢牢看住了这安吉城,也唯恐有百密一疏。

想到这里,蔺晨愈发心烦意乱,随手拿过茶壶就往口中倒,早已冷透的茶水又涩又苦,他却完全没有留意。夏日里的风是卷着燥热的,即使已近黄昏,仍能撩拨的人心浮气躁。蔺晨在萧景琰的房里等了一晌又一晌,夕阳的余晖落去了,夜色悄悄的爬上窗来,将他一半的身躯埋了进去。

一壶冷水很快见了底,蔺晨等到唇焦口燥,正要去召集属下找人的时候,就听到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在隔壁蔺晨的房间门口,随后便是叩门声,伴随着萧景琰微喘而略带欢喜的问声:“蔺晨?你在吗?”

蔺晨在房里听着,没应声。萧景琰得不到回应,有些怏怏的回了自己房间,刚推开门就发现桌旁有一个黑影,手下意识的按住了腰间的佩剑,整个人锋芒毕露,冷声叱问:“谁!”

啪,蔺晨擦亮了火折,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也不管身后剑拔弩张的人,径自去点起烛台,暖黄色的光渐次亮起后,蔺晨这才转身看着萧景琰,想之前枯等的心焦,方才所见的锐不可当,与眼前见是自己便柔和下来的翩翩少年郎,不由得心潮叠起;又见景琰怀中抱着的包裹里露出一段木来,顿生了万般心思,嘴角微微勾起。

“两日不见,君采葛归来否?”

萧景琰向里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蔺晨的意思,脸猛地红了起来。他不由得轻咳两声,鼓着脸瞪了蔺晨一眼,把怀里东西往桌子上一放,伸手就要去拿盘里的糕点吃。

蔺晨拦着他不让:“哎哎哎你留着点肚子,我带了好东西回来,拿去让店家给热一热就能吃了,你再稍等一会。”说着拎起食盒,连着桌上的糕点盒子一起拿走,出了门给了小二。

萧景琰无奈,看蔺晨跟小二说完话回来一脸的邀功表情,问他:“你这是带了什么回来,这么稀罕?”

“那当然!”蔺晨夸张的一瞪眼,“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药膳,全天下只此一家,绝无分店。”

萧景琰上下打量他,“莫非你之前说的要事,就是去当厨子?”

“怎么可能?这就是顺手的,顺手的。”蔺晨当然不肯承认,眼珠子一转,看到萧景琰带回来的东西,就拿手一指,问他:“那你这两天偷偷摸摸的,就是去弄这个去了?”

“算是吧。”蔺晨没想到萧景琰竟干脆的承认了,还把那包裹往前一推,示意蔺晨自己来看。

包袱里的东西很简单,除了些笔墨纸砚,只几幅洒金的空白扇面,并一套扇骨。那扇骨是乌木制成,方头圆尾,磨的精细光滑,却无半分纹饰,握在手里温润可爱。

萧景琰一直带着期盼的眼神看蔺晨的动作,可等蔺晨看过来的时候,又拿起茶杯装作饮水的样子,杯底抬的高高的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水,只能略带尴尬的放下。蔺晨捉住萧景琰的手,不顾他的退缩硬拉到面前来,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细密伤口,关节处还有明显的肿胀。蔺晨握着这样一双手,心中万般滋味,竟无法出口。

最后他只是轻声问景琰:“这是你亲手为我做的吗?”

萧景琰低着头微微颔首,又偷偷的撩眼去看他。“你的扇子坏了,我听说城北有位老伯擅长制扇,就去向他请教了一二。”

说到这里,萧景琰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向老伯描述了你那扇子的样子,老伯说那是湘妃竹作骨,真丝作面,材料都太名贵,县城里找不到,后来我想起前些天同你上山的时候见过些乌木,就去取了来磨成扇骨。”

“我之前见你那扇子是能挡刀剑的,这扇面不行,但挡雨还是可以的。我小时候没有好好学过书画,写了幅扇面总是觉得不够好,所以才带了些回来,想多试试。”

说着,萧景琰从包袱底扯出他自己写的那一幅给蔺晨看,上面题了一阕词,字迹虽然端方工整,笔锋却有些艰涩,想是书写的人并不擅长。

蔺晨一言不语的把手里东西放下,转身就给了萧景琰一个深深的拥抱。他把头埋在对方的肩上,嗅着衣服上兰草与木头混合的香气,嘴角咧的大大的。

“景琰,谢谢,我很喜欢。”

萧景琰骤然被拉进一个满盈着药味的拥抱有些不知所措,陌生的味道让他茫然了一下,然后才把手轻轻环在蔺晨背上。他正想说些什么,蔺晨却突然拉开了距离,一本正经的对他说:

“这词我喜欢,不过啊景琰,你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写个字都这么死板,像个老头子似的。来来来,我教你——”

说着,蔺晨把萧景琰拉到桌前,摊开宣纸备好砚台,将笔塞进萧景琰的手里,右手握住他的手,左手扶着桌案,抱月一般将萧景琰环在怀里,嘴里还说:“来来来,我教你。”

笔锋着墨而落,牵引出一道道蜿蜒的墨痕。蔺晨耐心带着他写了几遍就开始分神,萧景琰的发丝缠绕在他眼前,他赠予的香气萦绕在鼻腔,怎能不令他心神摇曳。这一分心,手下自然就开始出错,原本将要完工的扇面就这样毁了。

萧景琰可惜地叹了口气。

蔺晨倒是很乐观:“没事,再来!”

几次之后,萧景琰抓住些门路,说什么都不让蔺晨再手把手教他。于是两个人约好,由萧景琰来提那阕词,另一面归蔺晨。蔺晨摆开架势,笔走龙蛇,大大的“疏狂”二字就落在洒金扇面上,笔锋灵动随性,其中潇洒轻狂之意,直欲破纸而出;与蔺晨相比,萧景琰的字少了些洒脱轻狂,却多了几分冷瘦,铁划银钩,笔笔都是军人铁血,于这词的意境虽不相合,但落在蔺晨眼里,却是一叹复一喜。

叹的是世事摧折,喜的是不曾折损铮铮铁骨。

终是难得。

扇面题好时,药膳已反复热了三遍,虽然失了口感,但两人都吃的很开心。那扇面被放在一旁,月光透窗而入,那未干的墨迹微微发亮,是一阕《鹧鸪天》:

我是清都山水郎   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云券   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卷   酒千觞   几曾着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   且插梅花醉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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