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

这一生擦肩黄泉与碧落
再会我 忘了我

【蔺靖】江湖路远 05

抱歉啊大家,lo主最近心情不太好身体也不太好,耽误更新了实在抱歉orz

无论如何我回来啦~

总觉得这篇能被我写成【鸽主带琰琰环游大梁】,字面意义上的环游-= -

哦对了,忘了鸣谢我舍友,当木桩被我摆弄来摆弄去拆了半天招_(:з)∠)_虽然并没有用上多少。。。

【前文链接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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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重湖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船娘低柔婉转的歌声,伴着船桨击水的声响,从远处悠悠传来,落入耳中,像是花落江心揉皱一池春水,将将把萧景琰从梦中扰醒。

睁眼所见是乌黑的顶棚,萧景琰欲翻身而起,却是忘了此刻身在船中,失了平衡栽倒一旁。动作间,身上滑落一件白色外衫,肩膀处绣了挺立的竹枝,是蔺晨的衣服。想起前夜,湖中对酌,并肩赏月,赏到最后自己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萧景琰颇有些不好意思。许是听见了动静,外间传来蔺晨的声音:

“醒了?没摔着吧?”蔺晨的声音里带着三分关心七分戏谑,“醒的可真是时候,快来,你有口福了。”

听蔺晨一说,萧景琰立刻发觉自己腹中空空,饥饿感上涌。他整整衣冠,捡起蔺晨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外衫叠好搭在手臂上,抬步向外走去。绕过绘着岁寒三友的书画屏风,走到舱外,水面映着日光很是晃眼,萧景琰抬手遮了遮,眼神便自然落在了坐在船头的蔺晨身上。

许是因为外衫给了萧景琰,蔺晨此时只着了白色的中衣坐在船头,头戴顶草帽遮挡午后毒辣的阳光,袖子却高高的挽起,露出大半条胳膊。面前放着一个竹篓,三两个半满的青瓷碗,手中像是握着把银刀,一闪一闪的亮着寒光。见萧景琰出来了,便抬手招呼他过来,顺手把船头坐着的两架白铜狮子像扔到一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萧景琰落座,好奇的向旁边看去,只见蔺晨一手捏着条不过尾指大小的银色小鱼,另一手指间银色刀片上下翻飞,把鱼一切两半,剖的干干净净,在盛了清水的坛中过了一遍便放进旁边的盘子。他速度极快,刀片像是在指间起舞,不一会盘子里就已经整整齐齐码了好几排。萧景琰明知故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闻言蔺晨并未抬头作答,只是停了手中动作,一手托了盘子递到萧景琰眼皮底下。

“尝尝看?”

他的脸藏在草帽底下,看不清表情,萧景琰只好接过盘子,小心翼翼的拈起一片凑到眼前,一股极淡的腥味便萦绕鼻腔。肉片切的薄如纸,阳光下看又仿若玉石一般剔透,丝丝纹纹的脉络也是清晰可见,不像吃食,倒像是件精雕细琢的什物。萧景琰不是那些吟风颂月的风雅人,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东西入口是暴殄天物,他只在意:“这……就这样吃?”不加烹调,也没有调料?

“对啊,就这样吃。”

那边蔺晨处理完鱼篓里的最后一条鱼,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的洗了手,又从一旁拿出一壶酒两只杯,这才转头看向萧景琰,发现他正捏着半片鱼为难着,正要开口,就见萧景琰就把眼一闭,视死如归一般的把鱼塞进了嘴里,然后——

“哎?”萧景琰没有料到,这鱼肉入口清甜,肉质细腻,全无半分腥味,却不显得寡淡,让人回味无穷,他忍不住伸手又拿了一块,细细品味。

萧景琰的教养极好,用膳时从不发出多余的声音,将过长的袍袖揽在怀里,一手撑在唇下,脸上的表情庄重而享受,仿佛这一餐饭是他毕生未尝的美味,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一脸认真咀嚼品味的样子,落在蔺晨眼里甚为可爱。

“我就算着你大概这时候醒,而且醒了肯定会饿,这西湖银鱼味道鲜美,又补虚理脉,你大病初愈还吹了一夜冷风,吃这个最合适不过了。来,喝酒!”

清冽的酒液凝成一注细流落入青玉杯中,蔺晨端了一杯递给萧景琰,盯着他纤长白皙的指将一抹翠绿送到了唇边,毫不掩饰的视线让萧景琰有些着恼,眼看着两颊羞赧的红要涨透成羞恼,才轻笑着将目光转向远处,赞了一句风景如画。

蔺晨毫不意外的萧景琰被瞪了一眼,乌木般的瞳仁带着几分着恼,一时间蔺晨竟只能想起顾盼生辉这几个字。然后他突兀的想起他养在琅琊阁外院的一只梅花鹿,某年他从雪地里抱回来的时候还年幼的站都站不稳,只那一双滴溜溜的鹿眼,纯净明亮,不染凡尘。

这合该是一只幼鹿的眼。可这千不该万不该,是一位久经宫闱与沙场的皇子的眼。

肩膀上突然受到重击,蔺晨瞬间整个人紧绷,眼底精光一闪翻手扣住搭在自己左肩的手,左臂向内一摆要将对方反扣住,对方反应也是极快,抽手后翻而弹向蔺晨面门,同时左拳击出,被蔺晨合掌拦住,两人就着这方寸之地,不带半分内力的斗起招式来。刁手,探腕,掣肘,你来我往,拳掌交错间带起呼呼的风声。

两人的拳路是大相径庭的两派,合在一起却十分好看。萧景琰一贯大开大阖,出拳劈掌间都是战场上千百次厮杀磨练出的杀伐决断,一击致命干净利落,绝无半点拖泥带水,像北境不停歇的风,刮在脸上生疼;而蔺晨出手潇洒自在,不拘形态,更擅长于方寸间变招,招数绝不使老,一沾即走,后手绝不唯一,连招变幻莫测,如影随形,像江南缠绵的雨,润物细无声。拆招时,两人袍袖翻飞煞是好看,远远望去,像振翅欲飞的蝶。

交手百招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手。这百招间蔺晨八风不动,萧景琰却渐渐左支右绌,落了下风,停手后却也不恼怒,大大方方的抱拳为礼,真心实意的赞了一句“好功夫,是我输了,在下自愧不如。”

蔺晨定定看了他一会,开口:“不过是切磋而已,你我尽兴即可,何来胜负?”他从一起手便发觉那不过是萧景琰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但他不介意将错就错,存着试探的心思,摸摸萧景琰的路数。结论自然是称心的,单凭此刻他脸上自得的笑意就能看出来——萧景琰进退有度,光明磊落无半招阴损,甚至为了不伤人自敛锋芒,以至于过早显了颓势。奸恶之人绝无可能有光明手笔,就算再善于伪装,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执笔琅琊榜的蔺晨,于武之一途,他的实力不能说独步天下,可眼界绝对是顶端的,这个梁七皇子萧景琰,真真是个有趣的人物。

“你刚刚在想什么?”这篇揭过,萧景琰立刻想起之前的事,蔺晨有些异乎寻常的安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哦,我在想,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虽说看的了这接天莲叶,可钱塘江的大潮却要到九月才最为壮阔。”

蔺晨满脸认真的惋惜表情,可惜萧景琰不吃这一套。“你要这么说,当初是谁非拉着我来西湖看荷花,昼夜兼程赶过来连打尖的时间都不给,还拖着我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蔺晨的心血来潮。

在国清寺住到第十天的时候,萧景琰身上的余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蔺大夫刚一点了头许他下床,他就耐不住在寺院附近来回溜达,几次试图往树林里钻,都被蔺晨拎了回来。已成年的皇子这时表现出不合年纪的任性,火烧屁股一般就是不肯再回床上躺着——过去这几日卧床不起,可把他给憋坏了。

蔺晨也是个闲不住的人,看萧景琰没什么大碍了,也就半推半就的带着他满山跑迎日而出踏月而归,走得远了就找个山洞过夜,睡不着的时候就闲谈两句,多半是蔺晨说,萧景琰听,大渝的骏马南楚的锦缎,江南水乡的船娘唱的新曲,做的糖糕,桩桩件件都被蔺晨说的活灵活现,末了还带一句感慨,可惜不曾去过金陵,妙音坊的曲杨柳心的舞红袖招的解语花,哪个都是一等一的风流惬意。

萧景琰听的心摇意动,他过往廿一载人生中从未见过的风物,此刻却在蔺晨的三言两语中清晰起来;到了最后,差点忍不住出口,邀一邀这个有缘相逢的朋友去金陵做客,可一想自己也不过是放逐在外归家无期,只得住了口,神色黯淡下去。

这一切都落在蔺晨的眼底。他恍若未觉,又将话题引开,继续娓娓的讲他的故事。

又一日他们去看天台冰瀑。

自绝顶奔涌而下的白练冲撞到瀑底的岩石上,声势如雷,半里之外便已隆隆的让人耳内鸣响,靠近一看更不了得,仿若天帝之怒挟威而下,自然之伟大雄浑于此尽显。萧景琰被震撼的无法言语,在此瑰丽壮阔前,不由得感慨,人生天地,如孤鸿野草。

蔺晨不是第一次来,只觉得萧景琰满脸的震撼感慨更为有趣。他盘算了一下,在天台山盘桓的已经够久了,采的草药也早已托了人取走,若非遇上萧景琰,自己此时只怕早已躺在俏船娘撑的小舟里,喝着酒听曲了。

“这个时节,荷花应该开的正好。”

萧景琰闻声一愣,“你要走?”

“非也非也。这天台山虽说是佛窟仙源山水神秀,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我既答应你做你的引路人,又怎么能只带你赏世外风景,不走一遭紫陌红尘呢?”

蔺晨冲着身侧的人伸出手。“景琰,你跟不跟我走呢?”

鬼使神差的,萧景琰握住了蔺晨的手,两人同时微颤了一下。

萧景琰掌心指腹有老茧,他的手握的是枪,执的是剑,卫的是山河永固,百姓安康。

蔺晨的茧在指侧,他握的是生花妙笔,绘的是天下风云。

 

萧景琰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答应蔺晨。

两人自冰瀑归来翌日一早便下山,只在山脚的镇子上稍作休息,傍晚时分蔺晨不知从哪儿找来两匹骏马,兴致勃勃的说要与萧景琰拼一拼马术,见萧景琰答应了连店都不住,直接骑上马就跑。临安此去五百余里,两人一路快马加鞭一整个昼夜,等到萧景琰下马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西湖的边上。

两人寻了处人家稍作休整,洗去一身汗水,用了简单的晚餐后,萧景琰正欲就寝,蔺晨就来敲他的房门:“景琰!我弄了条小船,你与我泛舟夜游赏月可好!”

船是乌篷船,带一壶酒,两只杯,三两碟糕点。蔺晨居然划船也是把好手,三两下到了湖心,便不去管它,做到了萧景琰身边。

酒喝得很快,大半进了蔺晨的肚子,萧景琰只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他见糕点里有一盘榛子酥,便不客气的直接揽到了怀里。杯盘俱净后,蔺晨把东西往船尾一扫,大咧咧的直接在船舱里躺了下来,还顺手拉了把萧景琰。

“哎,你干嘛?”

“嘘,别出声。”蔺晨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双手交叠枕于脑后,袍袖轻拂过萧景琰的脸,有种淡淡的梅花香气。

萧景琰也学着蔺晨的样子躺好。小船随着水流轻轻摇晃,身下的船板有些硬有些冰凉,天空中挂着的那轮月亮,不是满月似盘不是残月如勾,是介乎两者之间,半圆半缺,最为寻常的样子。

而月色冷胜霜雪。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月亮,在萧景琰记忆中,还是三年前,在东海。

他奉旨出海练兵,迎着海日操练,枕着涛声入眠。在一些夜晚里他辗转难眠,便会跑出营帐看月亮,想着远在京城的血亲挚友,此刻同在一轮明月之下,沐着这温柔月色,恍惚间似乎彼此不过隔着一道朦胧帘幕,近的触手可及,而他试着伸出手,却只掬起一捧月光。

有一天夜里他莫名的心焦,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他便又跑出去看月亮,可月光清冷,照的他身上发寒,他莫名的想起年幼时祁王兄曾把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写的一句诗。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

战罢沙场……月色寒……

那夜他终究没能入眠,把祁王兄送给他的一把匕首垫在枕下,睁着眼度过了整整一夜。之后的夜里,他也总是睡不安稳,一直到他班师回京,才知晓那个未眠的夜里发生的一切。

祁王叛,赤焰反,杀。

可案已结,尘已定。他萧景琰,无能为力。唯有那一个个无眠的夜里,执着睁大的眼睛里闪着不屈的火焰;月冷如银,照进他的梦里,将炙热封存。

此刻清冷月光如毯覆盖他的全身,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梅香,萧景琰闭了眼,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蔺晨身上总是带着许多的香囊,他最爱这梅香,冰肌雪骨,孤冷寒绝。而林帅府邸的后院里,也是种着一大片梅林的……

思绪渐渐飘远,在他彻底掉进一团漆黑之前,手旁触及一片温热,他不管不顾,牢牢抓住,那是一只手。恍惚间他想起了身侧的人是谁,心底居然浮起一阵安稳与踏实,像倦鸟归林。

他太需要这个了。

于是他握着蔺晨的手沉沉睡去,一夜安眠,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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